汉子婆姨的一年四季的诗歌
《春》
一声吆喝淹没老牛的蹄音
静悄悄的黎明便有了生气
笨重的车轮碾过的辙里
是刚刚探出头来的野草的叹息
车上颠落的牛粪留下臭臭的痕迹
伤心的小草啊，不要哭泣
这是汉子送给春天的聘礼
一堆堆坟一样的隆起
又均匀的扬撒开去
一年的希望便飘散在早春的晨曦
一个馒头噎进喉咙
一杯温水灌进胃里
吼一声驾喔吁
那辆拉粪的牛车已经接近了镇上的集
车后延坐着胖胖的婆姨
掐着指头在算兜里的钱
能卖多少种子化肥和农具
踩一踩脚下的墒情
斜一斜渐暖的天气
村头蛙鸣鼓动着绿意
到了播种的时候
好想念那淅淅沥沥的雨滴
于是拉水的车穿梭
咕咕清泉欢唱着消失在干渴的田地
之后突突的播种机牵引着
顶风冒土的汉子婆姨
走过春季，迎向那习以为常的
越来越浓的绿
最后一场春雨化解了干旱的危机
榆树钱的诱惑胜过了桃花的艳丽
爬上树端，一碗沁人心脾的香
便沸腾在心底
那可是春天的味道
是春天最后的赐予
无以伦比
看一看田里的苗一望无际
把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
亲一亲睡梦中的孩子
抱一抱收拾行囊的妻
又将踏上打工之旅
希望能像往年一样
有个好的收益
《夏》
乡下的夏季有个规律
散落的村庄包裹在粗壮的玉米地里
蜿蜒的村路弯弯曲曲
偶尔田娃脚下嬉戏
时而蚊虫侵袭
或者迎面驰来一头毛驴
行走其间好一派曲径通幽的惬意
可惜，这些只是局外人的痴迷
在婆姨的心里
夏季除了热并无其他记忆
对于城里人趋之若鹜的
那份原生态的绿
婆姨倒是嗤之以鼻
随手折下几穗苞米扔进锅里
直直的炊烟飘散着婆姨的只言片语
哪不是这样，这点破绿有什么稀奇
撩一撩薄薄的外衣
让荡起的微风拂过身体
一丝凉意消减了婆姨的火气
嘴里的黄瓜已经破碎支离
跟随着黄瓜尾巴的方向
一头扎进苞米地里
汗流浃背气喘嘘嘘
背起满满一袋喂猪的野菜
婆姨眼前闪过的景象是
重新落回袋中的几斤苞米
变成了孩子手中崭新的文具
连绵的细雨浸湿了柴草
也拧起了婆姨的眉宇
没有太阳的照耀
丰收岂不成了期许
披上破旧的雨披
一身水一脚泥
蹒跚在自家的田头
一颗一颗将倒伏的希望搀起
这是庄稼人的命啊
脸上流下的不知是泪还是雨
一滴一滴，如诉如泣
夕阳西下
凸显出乡村的空寂
院外的砂石路旁
闲坐着纳凉的妇女
这是每天晚饭后难得的欢愉
天南海北家长里短
三五成群窃语着女人的秘密
欢笑驱走了疲惫，却留下回味
一丝清凉拥趸者月明星稀
婆姨枕着瓜果的香甜沉沉睡去
汗流浃背的汉子窝在工棚的一隅
一屋子的烟味很是刺鼻
望着棚顶滴下的雨
想想烟尘漫天的工地
突然汉子好想家里那满目的翠绿
漫山遍野一望无际
还有那潺潺的小溪和自由自在的鱼
自己好像从未留意更无珍惜
一缸子浓茶滑进肚皮
缸底便多了一只燃烧着的烟蒂
借着昏黄的路灯抓一只蚊子碾碎
用尚未凝固的血为明天祭旗
三百元的诱惑无法抗拒
尽管明天的温度三十九度七
翻一个身鼾声乍起
惊起一片呓语
《秋》
秋风和夏雨不期而遇
瘦了相思黄了田地
丰满的苞米如骄傲的孕妇
叉腰站在垄上很是神气
看着汉子的镰刀在石上
磨磨唧唧，婆姨知道
这是为秋天奏响的序曲
黑夜和白天尚未及更替
夜游的晨露尚未及逃离
汉子的镰刀便大开杀戒
身后是为苞米接生的婆姨
东边的太阳慵懒的升起
浑身浸湿的汉子甩掉了上衣
坐在高高的秸秆堆上
招呼着斜后方正在挥镰的邻居
吞云吐雾喝水休息
旁边的婆姨则守着一堆金黄看的痴迷
失去露水滋润的叶片在阳光下
变得异常锋利
条条血印爬满了汉子的肩臂
疲惫的镰刀也失去了威力
苞米倾倒的瑟瑟声已掩不住
粗重的喘息
汉子累了，瞄一眼前方的林立
老了，这片土地已耗去了自己
三十年的体力
当房前屋后堆满金黄
山川田野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绿
在满是黄灰的底色中留恋着夏季
一行候鸟掠过天际
带走的是岁月留下的是空虚
槽头的老牛了无生气
香甜的玉米已勾不起半点食欲
生命的秋天与它已负重不起
飘洒的落叶拉长了离愁别绪
枝头摇曳浓浓的秋意
不觉间又一次年轮的更替
汉子和婆姨可不关心萧瑟渐起
秋光乍现便出现在了别人的田里
跪倒爬起，佝偻着身体
他们要抓住这最后的创收时机
帮助别人也收获利益
看着被自己征服的土地
汉子拉起婆姨，把一天的酬劳
装进贴身的口袋，浸满了汗迹
于是，夕阳的光影里又多了两个
被柴草压弯的背脊
亦步亦趋
《冬》
皑皑白雪为大地穿上圣洁的外衣
奔腾的河流凝固成水晶千里
汉子的双脚如同神奇的画笔
在柔软的银白上散落花瓣状的
弯弯曲曲，似有醉意
一串含混的曲调淹没在
欢快的麻将声中，彼伏此起
一座座民房城堡般矗立
袅袅的炊烟是银色世界升腾的旋律
蒸豆包，贴春联，杀年猪
汉子忙完手里的伙计
捋一捋刚刚冒头的灰须
看着重新翻盖的新居
一股自豪润开心脾
婆姨细细端详着羞羞的儿媳
一个大大的红包塞过去
拿着，这是古老的规矩
钱的多少代表着是否满意
加一把柴屋中暖了些许
其乐融融驱赶冬的步履
一年一度的短暂相聚
假期过后又是各奔东西
儿的远行伤感着婆姨
汉子的心中已开始盘算明年的生计
因为不再凛冽的寒风中飘来了
春的气息
一声吆喝再次驱动老牛笨拙的蹄
车上坐着日渐苍老的汉子和婆姨
踏着雪的残迹
披着金色的晨曦
行走在田间
行走在生命的轮回里
随风远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