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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其十九》全诗翻译与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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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解」

《古风·其十九》全诗翻译与赏析

如何理解“游仙”和“视乱”的关系,是深入揭示此诗深层蕴含的关键。在古代,五岳一直被看作象天那样崇高,“天以高明崇显,而岳配焉。”(晋·傅玄《华岳铭序》)四岳又是四方镇山,藩卫着中央。华山为西方镇山,周汉唐建都长安,华山更为国家象征。另外,华山又是最早以华(花)命名的山,是山和华树的合一,具有审美特点,山为华山,国为中华,人为华人,中华民族自古以来就有崇高而爱美的自豪感。李白对此传统理解最深,因此这里的“西上莲花山”实有“中华”、中原之意,高瞻远瞩,去观察这场叛乱,他坚信中华民族真善美的文明是完全可以战胜强胡的野恶丑的。正因如此,他赞美了华山的山美人也美。什么是仙?《释名》云:仙,山人也,人迁入山也。神仙,实际上是山中人的美化,仙境则是山水美境。诗人向往神仙、仙境固然有其消极的一面,而说到底,是对祖国山河和人民的赞美崇敬,正因如此,在国家危难时,不能袖手旁观。高善美和野恶丑相比较而存在,相斗争而发展,“游仙”和“视乱”的对比描写,正表达了诗人的爱憎和必胜信念。

  「全诗」

《古风·其十九》

.[唐].李白.

西上莲花山,迢迢见明星。

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

霓裳曳广带,飘拂升天行。

邀我登云台,高揖卫叔卿。

恍恍与之去,驾鸿凌紫冥。

俯视洛阳川,茫茫走胡兵。

流血涂野草,豺狼尽冠缨。

  「注释」

①莲花山:西岳华山最高峰。这里代华山。迢迢:遥远的样子。明星: 华山仙女。《太平广记》载: “明星玉女者,居华山,服玉浆,白日升天。”

②素手:洁白的手。虚步:凌空而行。蹑(mie):登。太清:天空。虚步、太清,都是道教术语。

③霓裳:云霓做成的衣裳。《楚辞·九歌·东君》有“青云衣兮白霓裳”句。

④云台:华山东北部有云台峰。卫叔卿:神仙名。《神仙传》载:卫叔卿是汉代中山人,服云母成仙。汉武帝曾见他乘云车驾白鹿降至殿前,未受礼待而去。后武帝派人访求,远远见他在华山绝岩上与人博戏。

⑤恍恍:恍惚。紫冥:天空。

⑥胡兵: 指安史叛军。

⑦冠缨: 做官的代称。缨,系帽的带子。

  「翻译

向西行

向西行

登上莲花山——

那西岳华山的最高顶,

眺望那仙女明星。

白皙的玉手执着莲花芙蓉,

若有若无的步履逍遥飘渺直上太虚仙境。

那飘曳的裙带是一道五彩的霓虹,悠然飘拂

在太空中飞行。

她邀我同登云台山峰,

拜访了仙人卫叔卿。

恍惚中与仙人飘去驾着飞鸿,

凌越紫冥云空。

俯瞰中原大地,

到处都有叛军胡兵横行。

茫茫野草已尽被鲜血染红,

豺狼们却戴上了高官的冠缨。

  「赏析

李白《古风》五十九首并非一时一地之作,且取材广泛,内容丰富,形式也多种多样,是表现李白社会思想、政治态度和人生感慨的重要作品,具有很好的认知意义和审美价值。这一首写于安史之乱后期,具体时间当在至德元年(756)春正月安禄山在洛阳僭号称帝以后。

李白自天宝三年(744)被“赐金放还”,离开京师长安以后,开始进入以东鲁、梁园为中心的第二次漫游时期。其间,他的生活并不得意,思想也很矛盾。他一方面憎恨当时的黑暗政治,想借漫游生涯得到精神上的解脱和慰藉;另一方面,“济苍生”、“安黎元” 的政治抱负又时时萦绕在他的心间,使他不能超离现实、忘怀国家军政大事。当天宝十四年(755)安史之乱爆发时,李白虽然正在宣城(今属安徽省) 过着隐居生活,没有直接遭受战争灾祸,但叛军的猖獗、国家的丧乱、人民的苦难,不能不使他倍感忧虑和痛苦,甚至不能不使他发出“何日王道平,开颜覩天光”( 《北上行》)的愤怒呼喊。这首用游仙的方式写的古诗,就比较典型地反映了他身在山林而心系国家和耽于游仙而又不能忘怀现实的思想矛盾,表现了他强烈的忧患意识和鲜明的政治态度。

统观全诗,诗人的思想感情表现得比较复杂,既有渴望超脱尘世、追求自由的理想生活的一面;又有正视现实,憎恨安史叛军,关切祖国前途命运,同情人民悲惨遭遇的一面。诗人思想感情上的这种矛盾,是通过美妙的神仙境界和严酷的社会现实这两种情景的强烈对比表现出来的。而通过这种对比,就更加突出地表现出诗人的忧患意识。不是吗? 即使当他“驾鸿凌紫冥”——正沉浸在自由的理想境界的时候,也没有忘记“俯视洛阳川”,忘记多灾多难的祖国和人民。所以这首诗的思想基调,同他的许多优秀诗篇一样,还是爱国爱民的。

在艺术上,这首诗的最大特点,是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的完美结合。诗的前半部分描绘游仙境界的美妙,皆在表现诗人的理想和愿望,用的是浪漫主义的创作方法;诗的后半部分描绘现实社会中的灾难,旨在表现诗人的忧国和爱民,用的是现实主义创作方法。但诗歌前后两部分的结合,既不是靠“焊接”,也不是靠“捏合”,而是用诗人的思想感情把它们统摄起来。再加上后半部分所写现实中的景象是进入仙境后的诗人“俯视洛阳川”时所看到的景象,这就十分自然地把前后两种境界和谐而完美地结合起来,使之成为一个有机的艺术整体。

想象丰富而奇特,这原是浪漫主义诗歌的一个重要特点,但在不同的诗歌中往往又有不同的艺术情致。这首诗前半部分写仙境,由于所写情事纯然来自诗人的想象,所以似实而若虚;又由于所写情事的自然环境如华山之莲花峰、云台峰等原是客观存在,甚至由于所写人物也分明具有真实地存在着的人的某些特征,所以又似虚而若实。后半部分虽写现实,但由于所写情事并非诗人亲睹,所以也织入了诗人的想象,只是由于诗人关切时事,对当时的社会现实非常了解,才写得那样真切如见,合于史实。另外,这首古风作为游仙体诗,同诗人后期的许多其他游仙体诗一样,诗人在驰骋想象的同时又跟道家神仙传说巧妙地融织在一起,从而形成一种绮丽瑰玮的艺术境界。如诗人想象中明星仙子“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的形象和仙人卫叔卿“驾鸿凌紫冥”的形象等,就都融入了道家神仙的有关传说,而且妙在如乳之滴于水,浑然不分。总之,这首诗,特别是前半部分,虚虚实实,真真幻幻,想象十分丰圆,充分体现了“想落天外”(沈德潜 《说诗晬语》)的审美特点。

这首诗在语言上纯用白描,不雕琢,不藻饰,甚至连诗人最为精善的夸张手法也不用,就如他的某些乐府体诗一样,充分体现出诗人于自然中见真纯的语言特色。

至于这首诗的风格,由于诗歌所表达的思想内容所决定,前后两部分形成了由飘逸到沉郁的鲜明反差。但是,一则因为全诗有一个总的思想基调,二则也因为诗人有深厚的艺术功力,二者还是十分和谐地统一在一起,丝毫不给人以“移宫换羽”之感。

还需要特别指出的是,这首诗在构思上显然与屈原《离骚》“陟升皇之赫戏兮,忽临睨夫旧乡”云云有传承关系,但总体构思又显然有别,特别是人物的个性特征和作品的风格特征迥异,表现出诗人在继承传统中的创造性;作为游仙体诗,这首诗还明显地受到魏晋以来游仙诗的影响,但是两相比较自有青蓝冰水之殊,因为魏晋以来的游仙诗多是宣扬“遗世而独立”的所谓“高蹈”精神,而诗人的游仙之作则旨在表现他对理想境界的执着追求和对黑暗现实的不满与反抗,因而具有更高的审美价值。

「赏析」

天宝十四年(公元755年)安禄山叛军攻陷东都洛阳。次年的正月,安禄山在洛阳自称大燕皇帝。李白目睹了叛军的残暴和给人民带来的苦难。正当叛军建号称帝、洋洋自得的时候,他用诗篇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诗分为前后两部分。

“西上莲花山”至“驾鸿凌紫冥”,写李白在幻想中遇仙的经 过。

前两句交代了遇仙的地点——莲花山和遇到的神仙——明星仙女。紧接着,中间四句就描写明星的形象。诗人把这个仙女想象得很美:“素手”,写出了她肌肤的白净;素手拿着可以使人成仙的千叶莲花,形象既美,又符合她神仙的身份。“虚步”“飘拂”描写她轻盈的体态和闲雅的风度。“霓裳广带”又写出了她升天时微风拂煦、飘飘荡荡的形象。接着写明星邀李白去见卫叔卿的情形。“恍恍”二字写出了诗人半醒半梦、沉浸在虚幻之中的情态。驾鸿而行,不同于信步逍遥,所以用“凌”字来表现天鹅鼓翅高飞的气势。据《神仙传》说,有一次汉武帝在宫殿中,忽见一仙人乘云车,驾白鹿,从天而降。武帝问他是谁,他回答说:“我中山卫叔卿也。”汉武帝又说:“子若是中山人,乃朕臣也。可前共语。”卫叔卿默然不应,忽然不知所在。后来有人看到他在华山绝岩上与人下棋。在众多的神仙中,诗人独愿去见卫叔卿,正表现了他鄙弃荣利、“天子不得而臣”的性格。

“俯视洛阳川”以下写安史叛军攻破洛阳后的情形,生动地刻划了诗人在仙游之中,眷念祖国和人民而不忍离去的动人形象。“俯视”所见,在读者眼前展现出三幅画面:一幅是胡兵横行的情景。“茫茫”,写出了胡兵之多,茫茫一片;“走”字又写出了叛军的猖獗。一幅是百姓在流血。“血涂野草”自然是说叛军杀人很多,血染野草。第三幅是写伪官的得意之态。“豺狼”二字说明,这些伪官都是国家的败类,无一好人。

这个时期的李白,经过了长安三年,经过了漫游生活,他的政治理想和政治抱负已经在现实生活中碰了壁,因此对政治的黑暗、对统治阶级自己制造祸乱的过程,有了较深的认识。安史之乱爆发后,诗人更加感情激荡,他的不满和悲愤也越发强烈。他只能借对仙人生活的描写寄托自己的理想,表示自己鄙弃荣利和对自由的、无拘无束的生活的憧憬。然而,诗人是热爱祖国的,是同情苦难中的人民的。当他凌空仙游、沉浸在理想的自由境界中的时候,还在挂念着祖国和人民。可以说,这首诗是通过西上莲花山遇仙的幻想,表现了诗人对自由的理想生活的追求;同时,诗人深深牵挂着安史叛军蹂躏下的苦难现实,通过对叛军横行的描写表现了诗人对人民的同情和对祖国的热爱。

这首诗在写作上的最大特点,在于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的结合。浪漫主义用以表达理想和愿望,主要表现在前一部分;现实主义用来描绘苦难的现实,主要表现在后一部分。前后两部分各侧重使用了一种创作手法。而用“俯视”一句,绾联前后,把仙凡两种境界很和谐、很完美地结合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天衣无缝的统一体。写得若云若雾,似虚似实,想像丰富,境界神奇,充分体现了“想落天外”(沈德潜《说诗晬语》)的特点;在描绘现实的时候,又是那样真实、生动、形象、自然,俨然是一幅现实生活的真实图画。

前写神仙境界,后写苦难的现实。诗人未著一字评论,却使我们清楚地看到了诗人的理想与现实之间的矛盾,使作品所蕴藏的悲愤和不平也显得更为强烈、更为突出。这就是对比所产生的艺术效果。

  〔评说〕

陆时雍《唐诗镜》:“有情可观,无迹可履,此古人落笔佳处。”

陈沆《诗比兴笺》:“皆遁世避乱之辞,托之游仙也。《古风》五十九章,涉仙居半,惟此二章(按:指本诗及“郑客西入关”),差有古意,则词含寄托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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